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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工力量:聯想要戰(zhàn)略補貼?先看看中國計算機先驅“革命”的十個故事
   日期 2020-7-14 

科工力量2020-07-13來源:觀察者網

導讀

今年全國兩會,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、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楊元慶提交一份建議,其中包括將個人電腦作為戰(zhàn)略必需品,出臺相應的促進消費以及財政補貼政策。

這一建議引起輿論嘩然,網友紛紛吐槽聯想電腦不符合戰(zhàn)略必需品,不應拿國家補貼。因為聯想集團的兩任主導者——柳傳志和楊元慶,沒有為國產電腦做出應有貢獻。

那么,在國產電腦六十多年的發(fā)展進程中,到底是誰有著卓越功勛?哪些電腦相關軟硬件設備,有著突出成就?且來看看,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先驅的十個“革命”故事。

【文/科工力量專欄作者 陳辰】

2001年底,北京市科委副主任俞慈聲,干了一件轟動國內IT圈的大事:在北京市政府采購中,全部采購紅旗Linux操作系統(tǒng)、方舟1號芯片等國產軟件,把微軟整個踢出局。

事出有因,除信息安全問題外,微軟還在協商中強硬表態(tài):必須網上激活Windows XP;要捆綁購買Office;不能降價。這讓俞慈聲實在無法接受。另外,北京市科委也想扶植國內軟件。

東方平地一聲“驚雷”。微軟第三號人物克瑞格·蒙迪迅速趕到北京四處游說,試圖緩解局面;原美國國務卿基辛格也寫信給北京市長劉淇,為微軟辯護,同時施壓處置俞慈聲。

當時,正值北京冬天最大的一次雪,十余位院士聯名上書朱镕基總理,為俞慈聲說情。其中,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奠基人、兩院院士張效祥中將第一個簽字,倪光南院士也簽了名。

據說朱總理看到十多位院士的聯名,一時動容。遙想十五年前,美國“星球大戰(zhàn)”計劃掀起全球軍事科技競賽時,也僅僅只有4位院士聯名上書啟動863計劃。

但接著,微軟撤掉中國區(qū)總裁高群耀,宣布唐駿“臨危受命”;然后基辛格訪華,與國家領導人握手。在中美《上海公報》簽訂30周年之際,他們的斡旋點不在北京市政府,而在更上一層。

最終,第二年6月,時任微軟CEO史蒂夫·鮑爾默來到中國,在唐駿的游說下,他與國家計委簽下62億元的合作大單。唐駿一時風頭無倆,媒體宣稱他“再造微軟中國”。

而第一個吃螃蟹的北京市政府,并不好受,Linux使用問題接踵而至。于是俞慈聲又分別啟動“揚帆計劃”、“起航計劃”,來改善軟件的適配、移植和Office不兼容等問題。

在這場博弈中,盡管微軟在三年后“翻盤”,但俞慈聲代表首都政府的“掛帥”,以及兩項補救措施,構成了對微軟中國影響深遠的有力一擊,也鼓勵了國產操作系統(tǒng)和軟件的發(fā)展。

實際上,新中國成立以來,除了這起“北京市政府采購事件”,在國內計算機事業(yè)開辟和發(fā)展的道路上,還有很多激情抗爭、艱苦卓絕和嘔心瀝血的故事。

01.周恩來總理與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奠基

冷戰(zhàn)初期,在西方國家政治、軍事、科技重重封鎖下,新中國“一五計劃”,以及蘇聯援建的156個項目,打下了重工業(yè)基礎。但是,科學技術還沒有獲得足夠重視和發(fā)展。

于是,1956年1月,周恩來總理結合“三錢(錢學森、錢偉長、錢三強)”等中科院和蘇聯專家意見,開始主持編制《十二年科學技術發(fā)展規(guī)劃》,并推動“向科學進軍”成為全國行動口號。

然而,兩個月后,周總理接見受邀來華的16位蘇聯專家時發(fā)現,名單中有6人是從事新技術領域研究的,包括微電子、計算機、自動化和通信等。這引起了他的思考。

在讓了解情況的兩位部長作了一份報告后,周總理得知,美國、蘇聯等國已將電子計算機,當做打造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裝備,而且在大力開發(fā)和應用這項技術。

當時,除了美國、蘇聯和英國已經試爆原子彈外,美國更將電子計算機運用在彈道飛行、飛機設計、電報密碼和經濟分析等多個軍民領域。而中國的計算機事業(yè)還是一片空白。

強烈的緊迫感來襲,周總理下定決心大力追趕。他指出“十二年規(guī)劃”仍偏重傳統(tǒng)產業(yè)的問題,同時選定計算機、電子學、半導體、自動化四項,作為科學規(guī)劃的“緊急措施”。

封面圖片|1956年,周恩來在中南海和著名教授馬大猷(右一)、梁思成(右二)、孟昭英(右三)討論科學規(guī)劃。

不過在內容修訂過程中,電子計算機項目一度因前景不明,引發(fā)爭議。當聽到有人說中國還做不了這項技術時,周總理斬釘截鐵的回復:集中全國力量,難道還做不出來嗎?

自此,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宣告啟動。但四項“緊急措施”的內容最初并沒有公開,直到1999年中科院“兩彈一星”工程相關資料陸續(xù)公布時,沉淀50多年的“秘密”才逐漸被人們知曉。

02.張效祥與104計算機

根據四項“緊急措施”的要求,1957年2月,中科院計算所派出了20人赴蘇進修隊,張效祥任隊長,主要學習蘇聯M-20計算機的技術資料以及制造技術,時間是一年。

當年底,中國科學代表團到訪莫斯科,洽談研制第一臺國產大型計算機。期間,中方認為要讓中國有能研制計算機的環(huán)境,于是拒絕了在蘇聯生產的提議,堅持在中國制造。

蘇聯最終同意,且允許進修隊延長學習半年。1958年8月,進修隊一返回北京,就立即投入了國產104計算機的研制。項目以蘇聯BESM-2計算機為藍本,由張效祥主持整體工作,蘇聯方面也派出專家輔助。

然而,接下來的兩大難題是:104機在國內加工、調試的工作量估算是7萬個工時,比在蘇聯要多3萬工時;原蘇聯的磁鼓、磁帶機和光電機等外圍設備圖紙,存在較多錯誤。

既要改動、重新設計,又要趕上時間進度,張效祥和許多同事,吃喝睡都在工作房里,每天三班倒。他經常晚上一點多睡覺,第二天早上5點半就起床上崗,然后就一直都沒停下休息。

在張效祥主持下,項目在計算所等10多個單位協同下進行。歷經約一年艱苦攻堅,104機宣告研制成功,并作為建國十周年獻禮。這臺計算機平均每秒運算1萬次,接近當時英國、日本計算機的先進指標。

通過104計算機的研制,中國具備了自主開發(fā)計算機的初步條件和配套隊伍。后來,許多重大科學課題紛紛上機運算,國內第一顆原子彈的相關科學計算,就是由104機實現的。

由于意義非常重大,104機項目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,張效祥后來也被稱為“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的拓荒人”。而五十多年過去,他依然記得,那七八十位國內科研人員的名字。

03.超算與軟件破局

好景不長,就在中國剛剛開始在計算機研制等方面取得進展時,受“長波電臺”、“聯合艦隊”以及思想論戰(zhàn)等影響,中蘇兩國的關系急轉直下,甚至迅速惡化。

1960年,赫魯曉夫下令從中國撤走全部蘇聯設備和專家。許多國家都認為,中國的計算機事業(yè)發(fā)展將戛然而止。但是,由夏培肅自行設計、歷時兩年研制的107計算機,迅速打消了這些疑慮和蔑視。

107機是中國第一臺自主研制的通用電子數字計算機,之后應用于多項科學計算任務。雖然比美國第一臺馮·諾依曼結構的通用計算機晚9年,但它的誕生標志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走向獨立發(fā)展。

夏培肅年少時就立志工業(yè)救國。當她目睹日軍侵華慘況后,便決心報考工科院校。后來她在重慶國立中央大學、交通大學研究院、英國愛丁堡大學攻讀“本碩博”期間,所學專業(yè)都涉電機系。

1951年回國后,夏培肅在清華大學電機系電訊網絡研究室任職。第二年,中科院數學所所長華羅庚選中她和閔乃大、王傳英三人,組建了中國第一個電子計算機科研小組。

不過,三人小組中只有夏培肅選擇了堅持,并奉獻了整整一生,成為“中國計算機之母”。另外兩人中,王傳英于1955年改行去蘇聯學習原子能,閔乃大在1958年移民到德國定居。

堅持不懈背后有難以名狀的心酸。夏培肅的丈夫從事核物理研究,兩人平時工作都很忙。第一個兒子,在她研制107機期間,出意外夭折;第二個兒子,也因為他們難以顧及,身體狀況一直不好。

但夏培肅苦心鉆研的107機創(chuàng)造了歷史,更重要的貢獻是,她協助設立和一手創(chuàng)辦的計算機科學院系、課程和教材等,培養(yǎng)了一批又一批學生,奠定了中國計算機科學的基礎和未來。

后來,她的一位學生胡偉武,成為龍芯系列CPU的首席設計師。2002年,他為了紀念導師夏培肅從事計算機事業(yè)50周年,將中國首枚通用處理器“龍芯1號”,命名為“夏50”。

04.“中國巨型計算機之父”慈云桂教授

七八十年代,全球計算機發(fā)展迭代至超級計算機。雖然IBM的超算銷售給中國,但附加苛刻條件:計算機必須放置在獨立的“玻璃房”中,只準國外的工程師操作使用,“中國人不得入內”。

為了擺脫如此受制于人的局面,國防科工委主任張愛萍上將,向中央請示研制巨型計算機。1978年,鄧小平在批示中指出:中國要搞四個現代化,不能沒有巨型機。

接著,已年屆60歲的國防科大計算所所長慈云桂,再挑重任。他說,豁出老命也要搞出巨型機,還立下了軍令狀:每秒一億次一次不少,六年時間一天不拖,預算經費一分不超。

但這談何容易?慈云桂之前為“遠望號”測量船研制的151機,每秒運算速度只有100萬次。而在“巴統(tǒng)”對中國高技術禁運下,運算速度想要一下突然提高100倍,難度可想而知。

然而,人心齊,泰山移。慈云桂把近200人的團隊,分成十多個小組逐個攻關。有的小組自然問題頻出,花幾個月才做出方案。但由于只能算“湊合”,慈云桂狠下心一口否決,然后帶領團隊研制更先進的方案。

另外,參與研制的李思昆教授曾回憶:那時加班費一晚上兩毛錢,我讓大家登記領錢,結果沒一個人愿意來領。大家心里想省下每一分錢。這樣的凝心聚力,想必加速了超算研制。

1983年12月22日,中國第一臺超算提前一年宣告研制成功,被張愛萍命名為“銀河1號”。它的誕生使得中國繼美國和日本之后,成為世界上第三個可以自主研制超算的國家。

其實,從電子管計算機到晶體管計算機,再從集成電路計算機到超算,中國計算機的每一次升級換代,慈云桂都是主要推手之一。后來,他被稱為“中國巨型計算機之父”。

05.求伯君與WPS1.0

在國防科大發(fā)布“銀河1號”時,求伯君興奮之余,也在倒騰著另一件事。幾天后,“一個學生成功開發(fā)國防科大圖書館管理系統(tǒng)”的消息,被刊登在《長沙日報》上,他霎時成了“網紅”。

1984年畢業(yè)后,求伯君在無趣的河北徐水縣石油儀器廠基層工作,積累了一定的編程經驗。兩年后的春天,廠里來了五個深圳的大學實習生,他暗戀上了其中一個,但始終未能表白。

在決定追去深圳前,求伯君曾在北京、河北短暫逗留。期間,為解決一位老鄉(xiāng)計算機打印的難題,他花9天時間重寫了程序。后來經朋友引薦,北京四通花2000元買下了那套程序版權。

當求伯君在北京火車站準備離開時,四通公司來人,竭力挽留他加入團隊,并承諾“明年成立深圳四通,一定調你過去”。于是,求伯君選擇暫時留在北京,后來結識了香港金山的老板張旋龍。

1987年,四通公司因“惜才”反悔,求伯君嚴正交涉后才輾轉至深圳四通,但負責的只是經營部業(yè)務。張旋龍深知求伯君的能力和志趣,于是拋出繡球,“來金山,我讓你專心搞軟件”。

加入香港金山時,求伯君的目標十分明確,取代WordStar。自1988年5月起,他把自己關在深圳蔡屋圍酒店房間里,只要醒著就不停地寫代碼,直到困得看不清屏幕了,才會瞇眼歇一會。

結果,僅僅過去兩個月,求伯君就因急性肝炎發(fā)作被送進了醫(yī)院。第二次復發(fā)時,醫(yī)生強制要求住院一個月,他就把電腦搬到病房里繼續(xù)寫。但出院沒多久后,又復發(fā)住院一次。

功夫不有心人。1989年9月,WPS1.0正式發(fā)布,填補了中國計算機中文字處理的空白。沒有發(fā)布會和廣告,WPS僅僅憑著口碑就迅速火了起來,在國內市場占有率一度高達90%,成為一個時代標志。

06.自主電腦芯片浮沉

九十年代,江澤民、李鵬等中央領導都曾指示“砸鐵賣鐵”也要把半導體產業(yè)搞上去,以糾正“造不如買”的錯誤路線影響。但在“908”、“909”兩項工程成效不大后,“18號”文件緊隨其后落地。

國內的政策補助以及開始活躍的經濟和科技發(fā)展,吸引了一批海外半導體人才回國,其中便包括李德磊。1999年,李德磊將他在國內的公司百拓立克進行“清洗”,同時搖身一變?yōu)橹行疚,獲得500萬補助。

這時被聯想掃地出門的倪光南,依然鼓著勁要做自主芯片。他拒絕了一些慕名而來的企業(yè),但在李德磊找上門來時眼前一亮:這支隊伍基本具備,研制自主嵌入式CPU的技術能力。

倪光南利用個人信譽背書,為中芯微四處奔找資金,以其晚輩劉強為首的研發(fā)團隊,也沒日沒夜的埋頭苦干。四海歸仁,眾擎易舉。2001年4月,中國第一片自主設計的嵌入式芯片,“方舟1號”橫空出世。

通過中國工程院的鑒定后,“方舟1號”獲得國家?guī)状蟛课闹С郑煌粕狭思夹g神壇。緊接著,為了推廣內嵌方舟芯片的NC(網絡計算機),俞慈聲首先“出手”,國內許多政企客戶跟進。

借著如日中天的氣勢,李德磊將中芯微改名為“方舟科技”,將原法人代表胡銘曾再送走。對于倪光南極力建議成立市場部,李德磊認為他:有官癮,非要做主管市場的副總裁。

接下來的變化或許出人意料。把控互聯網服務器端的微軟和英特爾,根本不支持NC內嵌的Linux工具軟件。因此,NC在互聯網環(huán)境下,一些正常使用也受到局限,早期入手的用戶叫苦不堪。

另外,李德磊眼里一直只容得下政府訂單,多次將倪光南請來的客戶踢走,導致失去了市場信任。而涉嫌挪用經費建樓、叫停CPU不履行863計劃義務等等,將方舟科技一步步拉向深淵。

最終,倪光南再次出局,向介入調查的科技部“負荊請罪”后,轉至CNET中國任副總裁。而自覺深受李德磊欺騙的劉強,帶著一批研發(fā)人員離開,與好友重新創(chuàng)立了芯片公司君正。

07胡偉武與“龍芯1號”

在“方舟1號”誕生前,曾有一些主流聲音認為:中國只能先從芯片封裝和測試入手,做“外圍”。然而,時任中科院計算所所長李國杰疾呼,“十五”期間應該花大力氣研制通用CPU,錯過這五年,以后就沒機會了。

2001年3月,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胡偉武主動請纓,組建一支通用CPU研制隊伍。一個月后,在李國杰等人支持下,龍芯課題組正式成立。胡偉武立下軍令狀:一兩年之內做不出來,提頭來見。

在龍芯項目正式啟動后,課題組獲得1000萬元研發(fā)經費,有一間50-60平米的實驗室,成員最初只有10來人。條件不夠,刻苦來湊。于是胡偉武一頭扎在實驗室,一邊當獵頭,盯著中科大、中科院的校友。

如果作一個對比,英特爾當時宣布將投入12億美元研發(fā)手機芯片,這幾乎是龍芯的一千倍。在經費有限,沒人教沒處學的情況下,胡偉武一個星期不回家,幾天不怎么睡覺,也是常有的事。

值得注意,年屆66歲的黃令儀也受李國杰邀請,為龍芯做物理設計。但她陷入害怕半途而廢,以及對計算所深厚情感之間的掙扎。猶豫一陣后,黃令儀最終帶著五位微電子所的同事,走進了龍芯實驗室。

為了以防萬一,課題組與黃令儀商量后,決定做兩款芯片。其中,黃令儀負責的1B為確保型,以打通全部流程為目標,要求不太嚴苛。另外,胡偉武主持的1C是力爭型,時序、面積等標準要求較高。

然而,1C在流片時掃描鏈沒有接出來,胡偉武迅速作出決策:人工修改。過程中,研發(fā)人員一個個疲勞得面色蒼白、眼睛充滿血絲,但在嘴唇還有一點紅色的情況下,依然抖擻精神“戰(zhàn)斗”。

研發(fā)芯片是一場長征,而長征需要信仰。胡偉武是毛澤東鐵桿“粉絲”,自稱“毛毛蟲”。他的上裝經常別著主席像章,會議室里放著主席塑像。他說,要堅持毛澤東思想搞研發(fā),“星星之火、可以燎原”等等。

胡偉武的思想、行動和魅力感染著很多團隊成員。這使得幾十名年輕骨干懷著共同使命,激情燃燒。2002年8月,中國第一枚通用CPU“龍芯1號”成功發(fā)布,終結了計算機產業(yè)多年“無芯”的尷尬歷史,開啟新紀元。

08.中科紅旗與國產操作系統(tǒng)發(fā)展

在海灣戰(zhàn)爭和北約入侵科索沃時,美國的電子信息戰(zhàn)癱瘓了伊拉克、南聯盟幾乎所有網絡通訊系統(tǒng)。雖然沒有證據說明微軟等公司可能提供某些后門,但這種情形還是讓中國政府為之一震。

當時的信產部、科技部多次召開緊急會議討論:一旦與美國鬧掰,國家信息安全將面臨怎樣的威脅?中科院軟件所副所長孫玉芳也上書國務院,一再強調“中國不能沒有自己的操作系統(tǒng)”。

2000年,在孫玉芳牽頭組織下,中科院軟件所和上海聯創(chuàng),合資成立了中科紅旗公司,推出紅旗Linux操作系統(tǒng)。同時,他還創(chuàng)辦了紅旗中文2000,推出Red Office辦公軟件。

從布局的兩大產品來看,中科紅旗對標微軟的目的十分明顯。而僅僅成立一年時間,它不僅挖走了微軟和甲骨文的技術骨干,還在2001年北京市政府采購中,一舉擊敗微軟拿下操作系統(tǒng)訂單,一戰(zhàn)成名。

緊接著,中科紅旗“趁熱打鐵”,在全國設立100多家培訓中心,培養(yǎng)出1000多名紅旗認證的linux工程師。另外,中科紅旗還與PC硬件廠商,達成超過100萬套供貨協議,一度成為全球第三大Linux操作系統(tǒng)廠商。

然而,就在孫玉芳多維出擊、風生水起時,紅旗Linux的一些軟件問題依然沒有太大改善。其中一個“要命的問題”是:基于Linux的國產辦公軟件,包括Red Office、永中、WPS,與微軟文檔格式無法兼容。

此外,微軟放縱盜版軟件盛行,進一步導致紅旗Linux系統(tǒng)鮮有問津,在C端市場舉步維艱。雪上加霜的是,董事會要求孫玉芳在三年之內要有回報,但中科紅旗背景特殊,融資、上市均有限制。

2001至2003年,中科紅旗均未實現盈利。噩運接踵而至,孫玉芳在重壓下積勞成疾,于2005年突發(fā)腦溢血去世。隨后,公司連續(xù)曝出各股東意見不一、管理不善、資金鏈斷裂等一系列問題。

中科紅旗自此一蹶不振。2014年,大連五甲萬京接盤中科紅旗,價格是3862萬元。這家公司的董事長孫凱歌說:紅旗是中國計算機操作系統(tǒng)的旗幟,不能倒。如果旗幟被人推倒了,失去的將是對整個產業(yè)的信心。

09.孔金珠與銀河麒麟OS

隨著信息技術危機意識不斷加強,中國也致力于軍用操作系統(tǒng)研制。2001年,國防科大接到863計劃重大專項任務:開發(fā)國產操作系統(tǒng)。當時只是助理研究員的孔金珠,“死皮賴臉”跟上級申請,加入了項目組。

面對全球“群雄爭老二”的局勢,專家組最初難以定奪開發(fā)操作系統(tǒng)的路線。經過大半年討論,他們決定采用“四合一”技術,把Mach、FreeBSD、Linux和Windows的優(yōu)勢,互相整合在一起。

然而,一個系統(tǒng)內核平均就有400萬-500萬行代碼。為了把不同的技術架構做成一個系統(tǒng),孔金珠和同事們拼了命,足足經歷四年“折騰”,才最終完成研發(fā)。由于系統(tǒng)“四不像”,專家組取名“銀河麒麟”。

不過,整合多個系統(tǒng)的弊端迅速顯現,適配新軟件和硬件的過程艱巨到難以想象,一些專家甚至有力也無處使。另外,FreeBSD日漸沒落,Mach微內核架構也被主流市場放棄,幾乎沒有社區(qū)幫助開發(fā)代碼。

這時孔金珠已成為銀河麒麟研發(fā)工程師,但十分憂慮“麒麟”的未來。2006年后,銀河麒麟歷經技術動蕩低谷,一些科研人員選擇離開。但孔金珠最初的熱情并沒有消退,依然選擇堅守陣地。

三年后,國家“核高基”重大專項啟動。麒麟系統(tǒng)項目獲得工信部支持,得以繼續(xù)迭代。在孔金珠等人的強力要求下,研發(fā)團隊選擇定調初鋒芒的Linux內核,并基于Linux內核迅速開發(fā)出了全新的銀河麒麟。

重要的是,孔金珠團隊在新銀河麒麟系統(tǒng)中,加入了多種獨立開發(fā)的組件,實施了自主可控的深度優(yōu)化,主流軟件只要稍微適配,就能以更快速的跑在系統(tǒng)上。用孔金珠的話說,“這就像上了高鐵”。

此前,中國政府已在嘗試大量進口系統(tǒng)的替代工作,但“四不像”的麒麟無法承擔這一重任。而在基于Linux的銀河麒麟發(fā)布之后,各個黨政軍重要機關,才真正開啟了操作系統(tǒng)國產替代的大潮。

10.操作系統(tǒng)國產替代

世紀之交,政府扶持國產操作系統(tǒng)時,也鼓勵民營企業(yè)開發(fā)拓展。1999年7月,信產部組織“Linux未來發(fā)展”研討會,決定加大力度推動Linux在中國的普及與應用。隨后,高峰期國內出現三四十家Linux開發(fā)公司。

當時剛大學畢業(yè)的劉聞歡(Deepin)和冷罡華(Hiweed),也想做出屬于國人自己的Linux系統(tǒng)。但劉聞歡認為開發(fā)環(huán)境還不成熟,而且自身資源有限。于是他跑到北京參與了創(chuàng)建綠盟科技,同時開始等待時機。

然而,冷罡華迅速沉醉其中,把市場上Linux發(fā)行版幾乎全摸索、套用了個遍。2004年,他利用工作之余,開發(fā)出中國第一個基于Debian的本地化版——Hiweed Linux,但在迭代五個版本后突然“消!。

機會屬于有準備的人。2008年,已經“不差錢”的劉聞歡歸來。他聯合冷罡華重新啟動了Hiweed Linux項目,并把項目名稱改為Linux Deepin。緊接著,他們在國內發(fā)布了深度(Deepin)操作系統(tǒng)第一個版本。

最初,深度系統(tǒng)有三個明顯特征,定位社區(qū)化公益項目;團隊成員基本都是兼職;研發(fā)資金一直靠劉聞歡自掏腰包。由于團隊只有投入沒有產出,以至于稅務機關一度懷疑他們涉嫌洗錢,而上門檢查。

為了將軟件做大做強,2011年,深度科技公司正式成立。這時王勇被劉聞歡“忽悠”到武漢,成為公司副總經歷及CTO。王勇是深度第一個“全職開發(fā)者”,雖然沒上過大學,但憑著喜愛和一腔熱血自學成才。

后來,年輕的深度隊伍付出很多。比如王勇,曾寫代碼累到要靠輸液,才能第二天繼續(xù)上班;長期睡在公司,妻子抱著孩子到樓下才能逼他回家。還有成員,每完成一項代碼就會大吼一聲,來釋放壓力下的喜悅。

隨著系統(tǒng)日益精進,深度也逐步實現商業(yè)化。2014年10月,公司獲得綠盟科技和360公司的8000萬元投資。另外,“棱鏡門”事件后,受益于國家政策推動,深度竟然進入中央政府采購名錄,而其余3家都是國資背景。

2019年,深度系統(tǒng)的用戶已遍布全球4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,在Linux全球開源操作系統(tǒng)榜上排行前十,是排名最高的中國操作系統(tǒng)。更重要的是,深度已成國產統(tǒng)一操作系統(tǒng)UOS的核心,而且是UOS迭代升級的有力后盾。

結語: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必將更強更好!

當前,國產統(tǒng)一操作系統(tǒng)UOS正在或已完成適配龍芯、飛騰、兆芯、海光、鯤鵬芯片,以及金山WPS、永中Office、360等軟硬件。另外,中標麒麟也已與銀河麒麟完成合并,將投入百億打造國產操作系統(tǒng)新旗艦。

顯然,在國際形勢已驟然變化下,UOS與麒麟將醞釀一場國產計算機的新變局。但是,近二十年來的“北京市政府采購事件”,“Win10入圍政府采購事件”以及“華為事件”等等,也一直在提醒國人避免重蹈覆轍。

中國最近幾年也發(fā)生過一些“積極”事件。比如沈昌祥、倪光南等26名院士曾聯名上書,將存在較多安全隱患的Win8系統(tǒng),擋在政府采購大門之外;天河、曙光和神威系列自主超算,在美國打壓下越挫越強,并實現登頂。

這可以用老一輩革命家的話說:世上無難事,只要肯登攀。或許,這句話也是計算機先驅們給后輩的最大啟示;厮輾v史,中外科技以及背后的政治博弈,一直并將長期存在,中國計算機人要做好持續(xù)攻堅、反復較量的準備。

魯迅曾說: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,先行者和闖將者,大抵是誰也怕得做。正是先驅們的勇敢與擔當,從銅山鐵壁中撕開了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發(fā)展的“口子”。而繼往開來,有充分理由相信,中國計算機事業(yè)必將更強更好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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